珍珠妹就是我.......

對不起，那麼久沒寫，一寫就是傷心事。

清晨接到電話，醫院通知我們，說老人過世了。

老人其實跟我們沒有血緣關係，他是個越南來的難民，何時來的，我們也不清楚。對他的過往也不怎麼知道。唯一知道的是他在美國沒有家人，妻子多年前過世，在越南似乎有已經不來往的孩子。我婆婆是在教會/廟認識他的，因為他長年住在那裡。後來看他可憐，就收留他，讓他在她的客廳角落搭一張床睡覺。(我婆婆也是在客廳睡，房間都租給留學生了)

我因為語言不通，沒有跟他說話過。不過每天早上出門時，總會看到他在車庫外甩手，走動，或坐著曬太陽。我通常是跟他點頭微笑一下，算打過招呼了。阿明偶爾會用他不輪轉的越南話跟老人聊一下，不過據他所說，老人講的話他也不是都聽的懂。

一月時，婆婆為了親戚的結婚，去了越南，順便渡假，一直到今天(2/19)才回來。九天前的星期六，農曆年除夕早上，同樣住在那房子的表弟過來叫阿明，說老人叫不醒。當時都已經九點多了，表弟和舅舅記得要提醒他吃藥時，才驚覺他沒有如往常一樣早起。搖了幾次都沒反應，不知該怎麼辦才過來叫阿明的。

阿明在試著叫醒他時，表弟聯絡上了在越南的婆婆，問她說老人有那些長期病痛 (因為他有很多藥)，才知道他氣喘，糖尿病，高血壓等等。阿明沒有等很久，決定打911叫救護車來。

我尾隨救護車到了附近的ER，後來阿明也來了。等了幾個小時，ER醫生說情況不是很好，所以我們繼續等。

我們再打電話給婆婆，她給阿明一個電話號碼，叫他聯絡教會的人。我們坐在ER的等待區打電話，教會的那個人很不耐煩的問說老人要死了嗎﹖阿明說目前不確定，醫生在想辦法穩定他的情況。結果那個人粗氣的再問“那你打電話給我幹嘛﹖今天除夕，大家都很忙，就算有人有空去看他，也不會是今天。”

所以他過年比老人重要﹖老人在那個教會很久了，教會的人對他的認識絕對比阿明和我還多，但是他們不在乎他。他們在乎的是過節!  (打到這裡又忍不住大怒!)  

醫生說他的肺有去感染到，是pneumonia，加上他本來就有COPD和氣喘，一直到傍晚他才稍微穩定些，轉去ICU了。會需要待一些時間。我們在ER從早上等到傍晚，一被告知他轉去ICU，就趕快過去看他。他有點醒來，阿明稍微跟他說了情況，要他安心，醫院的人會好好照顧他，我們才回家。

接下來的幾天，我們每天去看他，他的情況都好一些，到上個星期三，醫院打電話來，說因為他不是醫院的會員，他情況也比較穩定了，他們要把他轉到別的醫院去。他只有medicare，所以options有限制。醫院的 case worker 打電話給我，說只有一家小醫院有ICU的病床，她告訴我那家醫院時，我馬上上網看，看到 reviews時心都冷了。那家醫院的 reviews 很差，在不安全的東洛杉磯，而且連EMT (救護人員)都在網站說不要去那家醫院!  我拜託 case worker 再試試OC那邊的醫院，她說好，然後十分鐘後打來說沒辦法，只有那家醫院有床。基於我們跟老人沒有血緣關係，也沒有 power of attorney，法律上我是無法替他做決定的，只好接受他會被轉到爛醫院的事實。當時我就跟她說，我很擔心，他去了那家醫院，不會活著出來。

星期天我們去看他時，他精神有比較好，也不需要靠管子呼吸了，甚至有跟我們講了些話，當然我是完全聽不懂，阿明跟他姊也只有半懂。我們跟他說，他轉院了，不要驚慌，我們有空就會去看他，只是無法像之前一樣每天去。他點頭表示了解。

昨天星期一因為是假日，阿明他姊提早下班，再去看他時，他又需要管子幫忙呼吸了。護士說因為他痰多，他們花了不少時間幫他吸出痰，然後讓他靠管子幫忙呼吸會輕鬆點。

誰知道，那會是他最後一次看到認識的人。

醫院說，今天清晨，他的心跳開始掉，他們急救了許久，還是無效，他就這樣過世了。然後軀體被帶去 mortuary，現在沒人可以領出來，因為他生前沒有安排，這裡又沒有家人。所以現在到底要怎麼辦，我們也不知道。

我無法不掉淚，無法不傷心，無法不生氣。我氣自己無法為他爭取到更好的醫院，我氣教會的人一次都沒去醫院探望他，也沒有打電話來問我們他的狀況。他最後見到的，是三個語言不是很通，對他也不熟悉的人。

唯一安慰的是，他脫離了身體的痛苦。 我只希望，他在另一邊好好的 move on to his next journey.